2024年6月7日上午九点半,河海社会学论坛第二百零二期于河海大学江宁校区厚学楼909会议室如期举行。本期论坛有幸邀请到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的谢爱磊教授,做“游戏感和反身性:精英高校的农村籍学生”主题讲座。本次讲座由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王毅杰教授主持,众多师生积极参与。
讲座伊始,王毅杰教授对谢爱磊教授作了简要介绍并表示欢迎。谢爱磊教授将本次讲座的重点聚焦于自己已有研究的学术性梳理与理论探讨之上,讲座主题为——游戏感和反身性:精英高校的农村籍学生,并分别从研究背景与问题、文献回顾与理论基础、研究设计、研究发现、小结与讨论这五个方面展开讲座内容。
讲座第一部分,谢爱磊教授从现实境况入手,对研究背景进行了叙述并提出研究问题。出身农村或小镇的学生,十年前面临着学业困难的窘境,十年后的如今陷入在被污名为“小镇做题家”的泥淖之中。“小镇做题家”一词自疫情前后开始流行,成为网络热议的话题。公众大多把“小镇做题家”定义为:出身农村或者小镇、擅长应试、通过高考获得成功、缺乏视野和资源的学生。随着社会舆论的发展,“小镇做题家”群体面临标签化问题,他们被认为视野狭隘、只会做题,却依旧得不到理想的工作。媒体对“小镇做题家”的报道偏向负面,但谢教授认为这并非完整的故事。谢教授提到,比起个人能力的欠缺,农村学生更多面临结构性的困境,比如缺乏优质师资和升学机会。如果不假思索地把这一群体称为“小镇做题家”,可能会遮蔽他们面临的结构性困境,使“小镇做题家”成为一种刻板印象;而这一刻板印象容易被农村学子内化,被他们视之为一种不可改变的命运。而出于想要将“小镇做题家”这一负面标签从出身农村和小镇的学生身上撕掉、让社会以及他们自身正确认识这一群体的愿望,谢教授展开了对“小镇做题家”这一群体的研究。
那我们该如何重新理解“小镇做题家”呢?谢教授认为要深入理解这一问题,必须从农村和小镇学生对“做题家”的主观体验是什么;其背后的结构性因素是什么(包括家庭背景与学校教育系统的综合影响,以及我与他们的共同理解);他们的出路在哪里这三个问题入手进行研究。
讲座第二部分,谢爱磊教授首先简要地进行了文献回顾,随后展开了研究的理论基础探讨。研究采用的理论线索主要来自法国社会学家布尔迪厄,引用“场域、文化资本和生存心态”等概念,描述和解释农村和小镇学生在精英高校中的遭际和体验。生存心态是一个人适应社会世界的偏好或倾向。它是一个持久存在的,可转换的感知和概念,是行动的认知图式和结构。生存心态深受家庭教养和早期学校教育的影响,并受制于一个人在社会结构中的位置。场域则是指特定社会活动领域及其间的正式和非正式规范。它是围绕不同形式的资本及其组合组织起来的。各类资本及其组合“既是场域中发生的过程也是场域的产物”。场域在本质上是关系性的,有自身特定的原则游戏规则或“实践逻辑”,而这些原则受制于寻求控制该场域资本(和“规则”)的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权力斗争。不同社会出身的学生在精英高校里会表现出差异化的心态以及行为。而出身于较低阶层的学生在进入到精英高校后必然要习得新的场域的文化资本,而在这一新的场域中,出身于农村或小镇的学生也许在适应过程中会欠缺一些“游戏感”,但通过“反身性”思考这一途径,他们总能对自己的处境进行审视和有意识地加以评估,反身性思考意味着我们持续地监督自己的行动——它是自我养成的重要渠道。
讲座第三部分,谢教授强调他将时间以及反身性叙事这两个要素加入了研究设计之中。自2013年起,谢爱磊教授着手展开对近2000名高校学生的追踪研究,以及对100余位高校农村籍学生的深度访谈,试图还原“小镇做题家”在社会流动中的真实故事,并深入探究他们的内心世界。其中,他将时间加入研究设计当中,采用目的性抽样、时间抽样的方法对受访学生进行重复的访谈,并关注过程、历时的稳定性和变化,理解发生在一定情境中的个体体验的意义,把握个体如何理解在一定历史情境下发生的生命转折的意义。
在反身性叙事中,谢教授采用了田野技术和深度访谈的数据收集方法,并强调了前瞻性与追溯性策略,重点关注受访者的“反身性思考”,即重视其自我对话与情感态度,以及对自身行动条件的重新评估和思考。在数据分析时,谢教授关注从叙事线索变化看研究对象意义赋予的变化。
讲座的第四部分,谢爱磊教授对研究发现进行了阐述。第一,出身于农村或小镇的精英高校学生会存在缺乏游戏感、容易自我低估的生存心态。他们在进入新的场域,适应新环境的过程中,缺乏“有准备”的认知图示指导行动,无法将自身探索新环境的意愿转化为实际行动。此外,由于缺乏在精英高校环境被认可的文化知识和技能,他们对自身的社会能力会进行负面评价,即自我低估。第二,在实践探索过程中,他们会经历从自我设限、认同困境到后知后觉的转变过程。第三,在研究过程中,谢教授发现文化错配是导致出身于农村或小镇学生进入精英高校后心态转变的关键因素。换言之,场域的切换使得他们需要跨越双重文化边界——家庭和精英高校的文化边界、高中和精英高校的文化边界。
讲座的第五部分,谢教授对整个讲座内容进行了小结与讨论。他提到,假如我们的教育只剩下标准答案和高分数,只剩下优胜劣汰和成王败寇、那么它就注定只能制造“小镇做题家”“大厂做题家”,而不能使我们的学生看见更加丰富的选择,拥有更加丰满的人生。而个体若想理解自己的体验,估测自己的命运,就必须将自己定位到所处的时代:他要想知晓自己的生活机会,就必须搞清楚所有与自己境遇相同的个体的生活机会。同时,看见局限本身,就已经体现了个体的力量,就蕴含了改变的可能,跌跌撞撞也是宝贵的人生探索。最后,我们的大学可能的确帮助农村和小镇青年实现了初步的社会流动,但这个过程常伴着的是意想不到的情感代价。当我们声称在校园中某种经验和资本积累是更有价值的时候,就在很大程度上设置了一个潜在的话语议程,在这个话语议程里、农村和小镇青年的过去得不到安置、缺少价值。他们渴望得到帮助改造自己,但改造本身意味着社会和情感代价。
会议结尾,参会师生踊跃提问,谢爱磊教授一一做出回应与解答。最后,王毅杰教授对本次会议的内容进行了总结,并对谢爱磊教授的到来再次表示感谢,本期论坛圆满落下帷幕。